第149章
一贯气焰嚣张的有吉公使狼狈不堪无话可说。公使馆迅速接回藏本，在公使馆稍事休息后，派人送回阴阳营62号住宅，与其夫人丽子会面。夫妻二人见面时抱头痛哭。藏本事件真相大白，日本所捏造的谎言被戳穿，使日本政府处于十分狼狈的境地。公使馆不许其与外界接触，向外称“藏本氏因体弱不能再行劳动”，并称藏本出走的动机，“全由家庭及职务升迁太迟之故，又上星期遗失某种公文，为上司诘责，未免难堪，萌生了自杀的念头”。其后又称：“经由沪上来京之上海福民医院松井博士诊断，藏本平素神经质较甚，但虽有忧郁性质，无特别症候，6月8日夜神经发作，精神异常，乃告失踪。”6月15日一早，公使馆即派员把藏本送上轮船去上海，然后在日警保护下送回日本国内。
新闻发布会第二天，正当大家沉浸在喜悦中时，赵世瑞闯进厅长办公室。
“厅长，无脸女尸案有眉目了。”
陈焯起身，详加追问。赵世瑞从口袋里抽出一迭报纸，指着上面一张照片说：“您看看这张照片。”
陈焯拿起报纸左右端详，都是关于藏本的新闻，上面配一张照片，照片中藏本在新闻发布会后走出外交部，正慌张地钻入一辆轿车。
“这是昨天日本公使馆来接藏本的小汽车，没有牌照，车尾仅挂公使馆牌子。”
“这又说明什么？”陈焯不解。
“您注意这辆汽车，是福特V8！为无脸尸体案，这种车，我摸了三十多辆，闭着眼睛摸也能摸出来。”赵世瑞指点照片说。
“奇怪，日本公使馆怎么会用美国车？他们最注重维护本国的脸面，从来不用外国车，只用Datsun（即后来的尼桑，Nissan）Model70。我看他们平日公务的时候，出车一水的Datsun。”
“我也纳闷啊。按照警局登记的车辆牌照，我把南京城的汽车全摸了一遍。没想到这辆车没挂牌照，所以漏检了。”赵世瑞摸摸脑袋，“再说，谁会想到，只用国货的日本人，竟会藏一辆美国车。结果，我就没去他们那里查。事后回想，真是大意失荆州。小日本太鬼了，他们故意藏一台美国车，方便去干见不得人的事。”
陈焯低头深思良久，才说：“如果无脸案与日本公使馆有关，那么就不会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很可能是一桩间谍案。”
赵世瑞挠头思索：“您说得对，好像是这么回事。咱们过去总把割脸毁容往情杀方向引，结果毫无头绪，也许真是方向错了。”
“你让陈树功来一趟，你们俩一起搞这个案子。”
“厅长，您看，这案子我都快破了，现成的功劳怎么能让别人拿去表功？”赵世瑞面露不满。
“我跟你说，这案子你真沾不得，戴笠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趁早收手，把案子交出去，别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羊骚。”
剑瑛终于带来好消息，盼望已久的老开同意接头。按照约定，邹士夔携剑瑛在礼拜六晚上七点赶到永安公司（今永安百货）。
永安公司是澳洲华侨郭乐、郭泉兄弟创建的。民国5年（1916年），郭氏兄弟以每年5万两白银高额租金从上海著名犹太地产商哈同手里租得南京路浙江路口地皮，建造一栋英式6层巍峨的永安大厦，同马路对面的先施公司相对。1918年上海永安公司开业，铺面商场全部马赛克地坪，楼上均铺打蜡地板。永安公司以经营环球百货为主，并附设旅馆、酒楼、茶室、游乐场及银业部。由于经营出色，至30年代，永安公司跃居上海四大公司（先施、永安、新新、大新）之首，在中国和世界享有良好声誉。
正逢周末，又是夜生活的**时段，永安公司里人头攒动，顾客摩肩接踵。剑瑛目不暇接，毕竟女孩子，对花花绿绿的时装看入了迷。可邹士夔心中有事牵挂，拽着剑瑛直奔三楼“康克令（conklin）”金笔柜台。这里是约定的接头地点。
邹士夔伸手瞄一眼手表，还剩半小时。他回头仔细观察周围一切，没有发现异常。
在那个年代，合金笔尖的“金笔”是跟苹果手机一样的爆款商品，沪上四大百货公司均有自己的品牌金笔。永安公司老板郭琳爽是个商业奇才，营销手段常常翻新。他独辟蹊径，开设“康克令（Conklin）金笔柜台”，售货员清一色都是明目皓齿的美女，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合体的旗袍，戴着精致的胸针，人称“康克令小姐”。她们都具备中学文化程度（当时人的文化程度普遍都在小学以下），熟练珠算和笔算，同时由于公司时常须接待外国顾客，因此也须通晓英语会话。与当时其他商店相比，要求较为严格。这个营销方式推出以后，迎合了当时百货公司的主要顾客对象，特别对中产阶级男性具有较大吸引力，一下子就红遍了上海滩。
“达令，我来帮你挑一支金笔。”剑瑛戏精上身，立刻开始表演。
邹士夔心领神会，两人相视一笑，扮作一对恩爱小夫妻，手搀手挤入柜台，装模作样挑选钢笔，暗地里却留心周围动静。柜台里仅有两名康克令小姐，应付十多个男性顾客，忙得不可开交。有的顾客是抱着搭讪的目的而来，选货的时候东拉西扯攀谈，调笑声不断。
到了七点半约定时间，邹士夔注意到一个身穿细条纹棕色花呢西装，头戴礼帽的男子挤入柜台。他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圈络腮胡子，不时低声咳嗽清嗓子。他手里捏一卷《字林西报》，报头露在外面，这是接头暗号。
邹士夔想起这是老开第一次接头的装扮。看看外形，模样似乎很像。邹士夔捏一下剑瑛的手掌，示意老开出现。
“我觉得那边一款好看。”
剑瑛手指那人面前的柜台，他俩默契地移过去。
